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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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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說我們現在從哪裏開始吃起呢?”

“月影之國吧, ”籠罩在銀光之後的神明笑盈盈道:“我喜歡這個名字。”

祂坐在神座上緩緩舒展身體,完全靠在了椅背上,俯瞰著羅肯山下的茫茫漆黑, “去吧, 那是我給予你們的應許之地。去吧, 去用鮮血浸濕每一寸幹燥的土地, 將死亡獻給混沌, 從此這片大陸無處不是樂園。”

就在這一刻, 羅肯山下無數魔種同時得到了神明的指令,他們太過於震驚, 以至於只能呆滯的站在原地無法給出確切的反應。

片刻後, 他們終於意識到了什麽,就連正在生死互毆的魔種也激動的抱在一起歡呼雀躍。

跪伏於神座前的魔種也難掩臉上的激動。

只有最強大的那些高階魔種才能離開永夜帝國在大陸的各處遠行, 無論陽光與自然的風雨氣息對他們來說都是傷害,那種傷害對於低階魔種來說甚至是致命的。

自然的諸神彼此之間互相爭鬥,代表諸神的神殿互斥對方為異端,可一旦有魔種現世, 他們會毫不遲疑的聯手追殺魔種。

陽光照耀的那些肥沃土地,沒有一寸屬於他們, 更沒有一個生靈歡迎他們。

強大的魔種想要染指那些香甜的果實只能通過種種隱秘的方式一步步引誘他們主動投身於黑暗。

他們等待這樣的一天已經等待了太久, 他們渴望進入大陸, 就像是游蕩於草原上饑腸轆轆的狼群垂涎村莊柵欄裏的肥豬。

現在柵欄被拆除, 飼養肥豬的主人已經死亡, 沒有什麽能夠阻擋他們飽餐一頓!

他們可以推倒那些討厭的神殿, 點燃森林聞一聞果木燃起的香氣,跳進海洋肆意捕殺海妖,讓臨死的哀歌籠罩整片領土, 盡情享用那些痛苦的靈魂,將自由的生靈變成他們的奴隸。

想到那樣的畫面,一個魔種不由自主微微擡起頭,長滿短刀般骨刺的尾巴輕輕掃動,蒼白的骨刺在地面上劃出火花,留下一些細白的骨粉。

周圍的魔種或明或暗將目光投向發出噪音的魔種,他渾身一僵。

一道目光居高臨下從上投來,他瞬間不由自主的俯下了身,額頭緊緊貼在地面上,在泰山壓頂般的威壓中渾身的骨刺都耷拉了下去。

神座上端坐的神明被銀色的光霧遮擋面目,祂靜默不言,塔頂便只有死一般的寂靜。

無論多麽強大的高階魔種此刻在神明面前也唯有誠惶誠恐地跪伏臣服。

重壓一寸寸奪走了魔種的呼吸,他感覺身體即將被巨力捏碎,他的脊骨一節一節的斷裂,身體塌陷下去。

可他這一次不敢再發出任何一點聲音。

眼前的一小塊地面驟然透入銀亮的光芒,魔種感覺渾身的壓力一輕,那道視線移開了。

他生出劫後餘生的狂喜,小心翼翼的一點點接好自己的骨頭,彌補傷處,偷偷舔幹凈地上的骨粉。

“消失。”

話音落下地瞬間,一眾魔種消失地幹幹凈凈,只留兩位神明在塔頂相對。

走上塔頂的神明說道:“天黑了。”

坐在神座上的殘月擡起頭望向夜空,“這裏是永夜帝國,天空一直都是黑的。”

月神平靜的望著殘月,“你明明知道我在說什麽。”

“你不說出來我怎麽會知道。我又不是你。”

月神沈默了片刻,“這個時間不應該是黑夜,是太陽逝亡讓整片大陸都進入了黑夜。”

殘月似乎沒有察覺到月神投在他身上的目光,他滿意的欣賞著夜空中的兩輪月亮,“你瞧,這夜幕中懸著兩輪月亮不是挺好看的。”

月神的聲音微沈,“萬物眾生需要光明,沒有太陽就沒有生命。”

殘月聳了聳肩,“不,至少魔種不需要。”

“你不能這樣做。其他生命渴求光明。”

“那你呢?”

殘月從夜空中收回目光,他從神座上站起身,“你渴求光明嗎?你需要光明嗎?”

兩個人遙遙相對,他們是如此相似,就仿佛一個人站在鏡子前面對自己的倒影。

殘月的目光太過於銳利,月神先錯開了眼,他一向平淡沒有情緒的聲音此刻卻多出幾分明顯的憤怒,“你做的太過了。你知道這會造成什麽後果嗎?有很多的生命會因為你死去。”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會有什麽後果。可我就是想要這天空永永遠遠只有一種顏色,那就是漆黑。我想要這永遠只有月亮是最亮的光芒,我想要眾生只仰望我,我敢承認我想要什麽。”

月光投在男人的身上,他的身材高挑,一輪半圓形的光圈靜懸於他腦後,面容美麗聖潔,無暇的美貌讓人感覺到難以接近,完美到不真實,充滿了遙遠的距離感。

光芒在他周圍環繞,那光芒並不刺眼,恰恰相反它非常柔和,肉眼直視亦無妨。

站在月光中的神明既不猙獰,亦不邪惡。

他看起來是如此的正派聖潔,讓人忍不住依賴信任。

他一步步走向月神,語速越來越快,“你呢,你為什麽不敢回答我?”

“你為什麽不敢看我?”

“你為什麽不回答我,你渴求光明嗎?難道你需要那輪太陽嗎?”

月神皺起眉,他目光偏移,卻仍舊沒有落在對方的臉上。

“你不敢看我,因為我本就是你。你不敢回答我的問題是因為,我所作的本就是你想做的!”

月神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他默然的閉上眼,眉眼間流露出些許與聖潔出塵眉眼截然不符的痛苦。

殘月勾動唇角,用那張聖潔無暇的臉露出了一個嘲諷的笑容,“太陽照耀著所有的自然生靈,在祂的光輝之下,其他的存在都黯然無光。自然的生靈在陽光下奔跑,他們敬仰太陽。

幾乎與祂同時誕生的你,卻只能寂寞與黑暗為伴,以微弱的光芒助生靈入眠,沒有幾個人會像是關註太陽那樣關註頭頂的月光是否偏移。”

日久天長,自然諸神之中性情最為淡漠的月神竟然被混沌侵染,生出了不該有的貪念與妒恨。

那輪高高在上的圓月被黑暗侵蝕,一部分永遠無法再發光。

時至今日,月神仍能記起他發現不斷擴散的黑暗時有多慌亂。

慌亂之下,他本能的切割了一部分神職與本質,切除被染臟的,留下未被汙染的。

他們從來都不是什麽雙生神明。

這世上本沒有殘月,有的只是月神的殺念貪念。

耳邊傳來殘月的放聲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以後不會再有達迦納,也不會再有白天,永恒的夜幕將籠罩一切。”

殘月用力握住月神的肩膀,不停搖晃他,“我們將會是黑暗的君王!夜幕中唯一的光源!天空將只屬於你我!整個世界都會在我們腳下匍匐!”

最終,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月神的眼角淌下血淚。

……

數不盡的繁星延伸出細細的線纏繞在她的指尖身體上,她在那些絲線之間看到了一個個虛幻逐漸凝實的投影,四面八方無數虛影都是一個人。

一個女人。

更準確一點,是一個少女,虛幻的光讓她的臉太過於模糊,可單薄的身材如此明顯。

像是投影儀在昏暗的房間裏,雪白墻壁上投下的定格光影,又像是走馬燈在幕布上頭下來的剪影。

蒙昧,神秘,卻又說不出的熟悉。

姬訣隱隱有了某種預感,心跳加快。

虛影終於凝實,她們的面容身材變得清晰可見,仿佛最低劣的座機鏡頭瞬間切換為高清鏡頭。

那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姬訣的目光定格在少女的脖子上,她看到了在自己脖子上掛了十八年的那枚玉幣。

四面八方無數個陌生少女或哭或笑將她圍在正中心,她們看向她,向著她伸出手,指尖邊緣有著些微扭曲的光芒,她們仍舊是光線締造出的虛影,而非實體。

姬訣鬼使神差的同樣伸出手試圖去觸碰。

實體與光線交織的瞬間,她的視線發生了轉變,星光與女孩被一層新的色塊覆蓋,就像是在一個畫好了的圖層上疊加新的圖層。

姬訣的雙腳微涼,仿佛置身於河流,低下頭時河流倒影中她的面目正在發生劇烈的改變,臉部輪廓更圓一些,眼睛再大一點,發際線稍微高一點,只到胸口的長發生長到膝蓋,就連身上的衣物也仿佛變裝游戲一樣一鍵變裝。

眨眼之間,河流倒映出的那張臉就已經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張臉,另一個人。

她對身體的控制也在同時一並失去。

姬訣卻奇異的並不驚慌,她意識到這是一段過去,某個人的記憶。

唯一的,不是出自星辰旁觀記述視角的記憶,而是以記憶者本身視角的記憶。

或許因為這份記憶與她有關。

少女從河水中手忙腳亂的爬上岸,渾身濕透了,卻又不住的盯著這從沒見過的景象滿眼新奇,樂得一個勁傻笑。

姬訣能感知到她的情緒,她的想法,甚至是她腦海中一閃而過的狹窄閉塞的繡樓,唯一小小的窗口外那一角看了十年的藍天,坐在小汽車上看到的縣城女校裏剪著學生頭的女學生。

就好像那一切本就是在她自己身上曾發生過的。

比起驚懼於突然來到了陌生的地方,她的反應裏更多的是欣喜與新奇興奮,像只飛出囹圄的小鳥。

“剛好嘞,終於竄出來了。”

女孩在岸邊擰了擰長到膝蓋的長發,擰出了一手的水。

一陣輕風吹過,淡淡的花香彌散在鼻端,她在風中擡頭,望向點綴在草叢中的正在齊齊開放的白色花朵由衷的感嘆道:“剛好看嘞這個花。”

作者有話要說:  特意請教了朋友的方言教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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